【玄铭前大✘穹】《你有没有见过他》
是刀
有私设,ooc见谅
角色死亡有
配合同名bgm食用更佳
是夜。
再平常不过的夜晚,天上稀稀拉拉地遥挂着几颗星子,月亮也黯淡得可怜。
东方芜穹重重得合上眼前的卷宗,表情淡漠且疏离,并无白日里的嬉笑模样。他松松懒懒得伸了个懒腰,一旁的藤蔓灵活地将木桌上的笔卷飞速收拾整齐。
只剩下一盏火烛静悄悄地在桌正中燃烧着,周围笼罩着一圈淡淡的昏黄色的光晕。
东方芜穹拂袖一挥,灯随之而灭,黑暗如同一只凶兽,一下子将他席卷。
屋里黑漆漆一片,却也不影响他分毫。借着天眼心诀的加持,白天或是黑夜,说到底,于他也无甚差别。
他眼前是一片漆黑,却也能看得清晰。周遭有灵力缓缓流动,勾勒出屋内物样的轮廓。
浓稠的黑暗与莹莹的光亮形成鲜明的对比,没由来的,让东方芜穹突然觉得有些扎眼,从四肢百骸中骤然生出一股疲惫感。
他一动不动站了良久,抬起手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,轻叹一口气,天眼心诀修的是心性,摒除杂念,方能感应万物。
他脑海中一片昏沉,一些往事在一片混沌之中缓缓浮现明晰,明明过去这么久了,原来有些事,从来都不曾蒙尘。
他看见一连串鸥鹭一字排开飞向天际,呼啦啦一串飞出他的视野。接着,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,一颗小石子被踢起,骨碌碌地滚向一边。
他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回神,心一下子就乱了。
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。
与以往不同,是真的彻底什么都看不见了,这感觉熟悉又陌生,好似回到了幼时光景,可是那段时光到底早就和他相距甚远,不可触摸了。
他也并不是从一开始,就是大师兄的。
小时候自己又吵又闹,还怕黑,熄灯这类事情都是大师兄替他做的。
“哎呀,小孩子都像你一样这么麻烦的吗?”
“我是你的大师兄,可不是你的老妈子啊!”
“行行行,我给你讲故事还不行吗?先说好,没有下次了啊。”
“好了,快睡吧。”
“小葱头。”
那人的身形被埋没在阴影中,容貌会改变,回忆会消逝,唯有那双覆盖在东方芜穹额头的手中传来的热度是永远的真实。
东方芜穹的大师兄,玄铭宗第一剑修。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。
可东方芜穹并不明白这些,他只知道他的大师兄很厉害,虽然喜欢逗他,但是对他很好。
“大师兄!你教教我呗!我想学打架!”
“丹修的剑,可不是用来杀人的啊。”
“喏,佩剑嘛,还是要有一把的。”
“来,接好咯。”
东方芜穹阖眼,尘埃往事化作滚滚巨浪将他淹没。
然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记忆碎片翻涌而来,好的,坏的,不愿想起的,想忘都忘不掉的。
.......
“别。”
“别再这么叫我了。”
那人冲他摆了摆手,对于这个称呼避犹不及。
“大师兄...?”
“我的意思是。”
“大师兄这个称呼。”
“就不必再叫了。”
“这三个字,我配不上。”
“我和玄铭宗,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。”
“从今以后啊。”
“就当我死了吧。”
“好不好?”他语气柔和,话语轻盈,好像只是在说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。
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,说到最后,又用上了平时哄小孩子的语气。
习惯是浸骨的毒药,有些细节已经深深渗透进骨骼,即使剜肉剔骨,亦难以除去。
但是,与往常不同的是,这一次,东方芜穹不会再乖乖地回答“好”了,而无论东方芜穹的回答是什么,一切也都不会因此改变。
零散的记忆不分顺序地向他涌来,上一刻他还沉浸在欢愉的记忆里,他是家族里的小宠儿,大师兄的小跟班。天之骄子,一路顺遂,未尝失意。
紧接着家族变故,师兄失踪的过往,那些他深深掩藏的过往悄然涌起,将那些美好震得七零八碎,再拼凑不起来。
天可补,海可填,南山可移,日月既往,不可复追。
往事只可追忆,不可追回。
东方芜穹一直知道的,他的大师兄,玄铭宗的大弟子,并不是失踪了,而是叛道了。
他离开那天,东方芜穹是有见到的。
他的大师兄,头发束得很高,穿着长长的斗篷,盘曲其中的红色暗纹尤为刺眼。曾经总是写满笑意的眼睛,如今布满了血丝,再没有一丝温情,硬生生生出几分可怖来。
他的双手垂在身侧,衣袖之下,露出的是已经化成森森白骨的指节。
那双手,曾经将他高高地举过肩头,也曾轻柔地抚过他的头顶。
东方芜穹虽小,却也认得,这已经是走火入魔的迹象。
东方芜穹看着他,总感觉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。
不应该这样的。
他知道的大师兄,从不束发,头发随意的披在肩头,很爱笑,很好亲近,眼睛里都充满了笑意,总是笑嘻嘻地揉东方芜穹的头发,把它弄得乱七八糟。
经常嘲笑他打架老是输,但有他在,东方芜穹也从来没受过什么欺负。
他会把东方芜穹单手抱起,托至肩上,东方芜穹靠着他,会闻到从他发间传来的,阳光的味道。很温暖,让人心安。
而眼前这个人,肌理枯萎,面容扭曲,就像是一个
——怪物。
东方芜穹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,幼童本能地感到害怕。他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颤个不停,手心后背全是汗,却仍然感觉很冷。他努力地握紧双拳,想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毕竟,这可不是什么外人,更不是什么怪人,这是他的大师兄。
是那个授他道义,带他修炼,护他周全的大师兄。
而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?
他的大师兄明明是出去出任务的,为什么宗里人便说玄铭宗大弟子不知所踪了?
就在前些天,或者是更近,他觉得有些恍惚,记不大清了。总之那时大师兄还在宗中,还照常和他插科打诨,嘲笑他是小葱头。
分明一切如常的。
他觉得疑惑,后来又生出了一点委屈,一点无力。
有很多东西,早就悄然无息地改变了,可他什么都不知道。
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。
那人矛盾着的,困顿着的,苦恼着的所有事,并不会来和他这个小孩子商量。
他有很多话想问,但胸口钝钝地疼,甚至都要忘了该怎么张口。
“大师兄....”
“会不会很疼啊?”
“你的手。”
对面那人怔了一下,好像有一下子恢复了东方芜穹熟悉的样子,绷起的眉微微舒缓,抿起的嘴角松了一瞬,好像是想笑。
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,盯着东方芜穹看了一会,便又恢复成了那副淡漠模样,彻底地转过头,抬手施展了一个法阵,身影消散在风中。
东方芜穹什么没有对旁人说。
说什么呢?
说他的大师兄其实是入魔了,说但即使是这样,他也相信大师兄是有苦衷的,相信他终于有一天会回来。
说他愿意等,愿意继续认他做大师兄。
而沧海化桑田,世间王朝翻了一番,东方芜穹成了东方家主,风流浪荡子的名号传了几传,也再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。
金发少年倒在远处,已经陷入昏迷,一道火符划破空气向他飞去,一道藤蔓紧跟而上,稳稳地挡在少年上方,火符轰然一声炸开,四周的土壤被炸得焦黑一片。
他开口,随手拈来便是凉薄嘲讽的口吻,连尾音上扬的程度都恰到好处:“之前我那副狼狈样,你还知道师兄师兄的叫个不停。”
“现在是怎么了,你这是什么表情呀?”
“嗯?”
“师弟。”
一道翡翠光影于他面前噌地闪过,再他脸侧利落地留下两道血痕,血顺着颚线划至下巴,凝成一颗浓稠的血珠。
“让开。”
“你怎么敢...!”
“玄铭宗的大师兄,现在是我。”
“龚常胜,不是你能动的。”
“玄铭宗,也不是你能动的。”
东方芜穹声音沙沙的,血污充满了咽喉,口中腥甜腥甜的,乱发下的一双眼,充满了敌意。
他低头吐出一口血沫,抬起手,用大拇指缓慢地抹去了嘴角的那抹红。
“成了大师兄了呀。”那人无视了他的敌意,仍然是悠闲的口吻。若是周围不是断垣残壁,血海尸山,好像这就只是两个故人重逢,相互叙旧。
“你撂下的担子,总要有人接着。”
“那为何是你?”
论资历,论品级,东方芜穹一个小小的丹修,纵然是天灵根,但凭借他当时的实力,是断断登不上玄铭宗大师兄之位的。
东方芜穹反笑道:“与你何干?你做了懦夫做了逃兵,是不是也非得我步你的后尘,你才满意?”
“丹修就只能炼丹制药,后方补给,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。”
东方芜穹这番话,是冲着激怒他去的,只要这样,他既能牵制住那人,也能随时制止他对龚常胜下阴招。
龚常胜,绝不能有一点闪失。
东方芜穹抬眼看他,随着抬头的动作,温热的血顺着眼角缓缓流下,眼角的泪痣蘸上一点猩红。
其实倒也不只是这样。
东方芜穹,一介丹修,手不能提肩不能扛,却稳坐玄铭宗大师兄之位,多少压力压在他的肩上,多少人背后指着他的脊梁骨议论过,而最初最初,支撑他坚持下来的,却只是一个非常幼稚的想法。
这是他大师兄的位置,别人凭什么能碰?
他想着,大师兄总有一天一定会回来的,他要替他把这个位置看得牢牢的。
那人却只是嘴脸撇了一撇,苦笑一般,竟是沉默了。
东方芜穹直洞洞地望过来,金色的瞳仁在一片血红中不显黯淡,看不见悲伤,看不见惊慌,也看不见恨,只有一片从容,一片让人看不透的从容。
这许多年来,东方芜穹自己想通了很多东西,也有很多东西想不通,便沉沉地坠进心里最柔软潮湿的角落,溺于深水,再不见光。
于是东方芜穹这人面上瞧着,好像就真的百毒不侵,毫无破绽。他就像一颗蚌,将自己的柔软尽数裹进硬壳之中,不露丁点。
而如今的他自己,也显然不是那个能触摸东方芜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,去动摇他的那个人。
他变得强大,也变得孤单,也终于有了要誓死守护的人。
倔得要命,撞了南墙都不回头。
一路走来的过程那么长,那么苦,都没有人护着他,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下来的。
在他缺席的这些年里,东方芜穹早就变了,早就不是那个摔跤都需要哄的孩子了。
那些逝去的温柔岁月,怕是拿来入梦都已经不配了罢。
毕竟成了两路人,而以他现在的立场,即使说出什么怀念的话,也只像是虚情假意。
那些已经逝去不回的,丁点勉强能够称上为美好的东西,不想也罢。
他终于收敛了笑意。
“选吧。”
他立于高处,居高临下的看着东方芜穹,慢悠悠地接道:“我猜得不错的话,你只剩下一根主藤了吧。”
东方芜穹不置可否,下颚微微向他抬起,冲他笑了,以他最惯常的姿态,似轻蔑似嘲讽,高傲得仿佛自己并不是落於下风的那个。
“所以。”
“你选吧。”
东方芜穹挑眉,不置可否,忽地打断他,凉凉道:“你是剑修,为何现在却改用法器?”
“剑,为何不用。”
回应他的只是一声有些仓促的冷笑,像是想要掩盖什么而故意虚张声势:“自我叛出宗门那天起,玄铭宗大师兄就死了。这剑,我自然不会再用了。”
显然,他下意识地排斥着这个话题,尽管排斥,仍然是控住不住地想起了一些事情。
他有回来过。
叛出宗门之后,他是回来过一次的。
某个夜晚,他修炼失控,走火入魔。筋脉闭塞,气逼丹田,而他的心魔劫又迟迟不解,那一晚,他算是彻底体会了一回生不如死。
身上伤痕累累,多是他自残所致,再后来,意识便朦胧了。模糊之间,他跌跌撞撞地走了许久,再一睁眼,彻底清醒了。
是玄铭宗的后山。
他下意识想笑,自己都觉得讽刺,但痛得只能嘶嘶地抽冷气,但怪异的是,他体内暴动的筋脉居然逐渐平静了。
他向后倒去,深深陷入一片杂草中,向上看去,是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。
和今夜一模一样。
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诸多牵挂的蠢货了,现在的他,早就....无路可退!
毫无预兆的,他飞速地向空中扔出一个法器,与此同时,自身重重地向后纵去。
是杀招。
东方芜穹并不惊讶,冲他笑了笑,满是桀骜。
东方芜穹的手向后甩去,血如同水滴般的流下,随着他的动作,在地上溅射出一个非常流畅的弧度。
藤青色的藤蔓闪电般飞出,精准的挡在了龚常胜的面前,搭建出一层厚厚的屏障。
几乎是同时,东方芜穹被一片热潮淹没。
在这之前,他说了一句话。
但太轻了。
周围的景物飞速地向后逝去,轰炸声盖过了东
方芜穹的声音,他整个人被刺耳的耳鸣声包裹,被火光夺去视野之前的那一瞬间,他记下了东方芜穹的口型,他脑海中鬼使神差的闪过一句话,偏偏一下子就对上了。
东方芜穹说的是:“胜儿比任何人都重要。”
即便是和他自己相比。
凡心所向,皆为虚妄。
万籁俱寂,四周弥漫着火光,空气里是硝烟的味道。远远地传来乌鸦的叫声,它们正欲降落,却被几道符咒悉数炸成血泥。
有人一挥手,黑色傀儡大军悉数没入泥土,阳光刺破云层,变成地上斑驳的光影。
一壶上好的金骏眉自空中浇下,形成一道凛冽的弧线,地上一片阴渍,半分茶香也不闻不到了,一壶茶就要见了底,那人修长的手指拎起壶柄,饮下最后一口,接着两指一松,玉壶“啪”一声碎裂于地。
“你说,为什么东方家的人酒量就这么差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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